2006-05-27

布袋戲老師傅



老師傅的骨架子
搭了一世的戲棚
他說最難演活這只布偶
慎防錯手

老師傅一路擔著厝
從宜蘭到大稻埕
廟會依舊在闌珊的雨中
天公就要拔鑼

老師傅從不令人失望
總在他們等著看好戲的時候
就演一齣好戲給他們看

即使他們是神明
或者有三頭六臂的好兄弟

2006-05-25

迷信



掛著妳是一張符
三餐只需喝碗熱開水
關渡向晚(幽默曲)



雁仍在雲彩紙上
書著未完的十四行
遽然有鷺鷥錯下一隻韻腳
自蒼茫的地平線上
點出警句

晚風梳動千絲綠髮
澤鳧仰首 聆聽
漲紅的大鼓
與妳的背影是景色裡
最後的落款

像極了
木筏逡巡向渡口夕陽且
蒹葭默默與蒲柳相對的那一年

霞綃結了朵蝴蝶棲妳髮丘
我在凱達喀蘭寬闊的額上
坐看
狗狗炊煙

2006-05-23

給你的搖籃曲

讓我執你的手
在尚未具名的
自構圖起就被塗塗改改
且是點描派風格的那幅
畫中某空隙處
蘸添一抹色彩

即使你床頭的走馬燈──
那些動物與精靈神祇們言辭閃爍
輪流兜圈子
仍將天底下的
床邊故事都說完了

我會躺在你身旁
手舞足蹈地召喚
你的守護天使
繼續為你轉動地球

當流雲的千帆
航盡七重洋
我便是水母漂的
懶骨頭

載你橫渡
空蕩的最後海域
直到擱淺在
世界盡頭柔軟的沙岸

而假如有浪襲來
我也會瞬間變作
健朗頑固的
消波塊
星空的鋼琴師




他習慣信步在沒有表演的夜
至莊嚴的大教堂底下
藉著幽藍的星光凝視那架
巨大的黑色鋼琴,一具
不再讓人彈奏的過美的古琴

渴望擁有並愛撫著她
熟稔地,喚出每一只鍵的名字
他想像那是一把
通往天堂的梯子
七又三分之一個螺旋
每旋都是十二塊熾灼的大理石階
輕踩便濺起氤氳月光
他可以聽到泛自腳底的天籟

八十八枚星座閃閃發亮
他是卡爾特亞族、初位詩人的後裔
靈魂時常回到美索不達米亞
棲在無邊的牧草原上,夢著
串起那些懸置的珍珠
如吻烙在愛人的頸項

他是位鋼琴師,在佈滿水晶杯
鑽石、煙草和美酒的宴席間穿梭
任自己如狂野的獸,激情地手指
於琴鍵上縱慾奔放
聆聽者驚見來回天堂之梯
飛舞吟詠的十位天使

天堂是巴洛克風格的
過度龐大和過度細緻
他總這樣想。如何詮釋
作曲者的音樂概念?
一首競爭著歡愉、哀愁、矽藻
和玫瑰,生與死的朗誦調

他在練習與準備,怎麼
自無垠的樂譜中
認出祂記下的數字低音
然後釋盡全力,劃下生涯
完美的休止符
以一場最精湛的即興演奏
螢火蟲之墓



我如此蜷縮試圖拱起
漸次凋萎的空間
記憶莫非是唯一懸著的絲
拼湊風景的嶙峋骸骨,頑強
拍擊我冷淡心肌

割除聲帶的河寂然
傾斜的鞦韆火裡顫慄
聽吶!璀璨的花開了又落
驚矍鼓動著翅

而草原無私以必然之綠
拓印我憂戚的靈魂使我下沉
再下沉啊,溫柔
莊嚴地
撫觸黑暗的髮茨

或許我會忘記,那樣的姿態
你把傘擱置處便是我們的家
節子,別讓淚掉下
我把笑聲擲回糖果罐裡搖響

搖響早夭的跫音
使一朵雲徘徊
停為安祥的眼翳。你看
此刻我設想著飛便飛起了

2006-05-22

真理的詛咒


我願以一面真理之鏡交換
你的細比汗毛的瑣碎頭緒
你的被電線桿擄獲仍掙扎的風箏
你如晌午雞鳴的歌喉
你的一只在林間路檢到的海貝
你咒罵骷髏的髒話
你的一次想像中的美好日出
你的一把劈荊棘的剃刀
你比光行還快的眼神

因為你是唯一的



我願以一面真理之鏡交換
你的浪朵上經歷的冒險事蹟
你的從崖壁摘來的漿果
你的一隻哲人石下猝然暴斃的楓葉鼠
你令上帝發笑的主觀
作嘔的偏見
你的一場蝶舞翩翩的夜夢
你一篇捏造的荒誕小說
你的一閃即逝的背影
乘白駒過隙的名字

因為你、你,還有你……
都是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