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透露劇情)
《幻影號的奇航》這本小說的上頭前有宋澤萊用華語寫的導讀(tō-tha̍k) ,也有胡長松台語的踏話頭,在我看來宋澤萊的導讀主要應該是為著罕得接觸現代小說的台語讀者所寫的,因為這本小說處理的題材非常現代,敘事的結構也是誠現代,毋閣對已經有讀過現代華語小說的台語讀者來講,個人建議直接讀正文,先跳過頭前兩位的介紹,因為宋澤萊的介紹已經透露超過一半的劇情,胡長松的踏話頭也講出家己寫這本小說的背景佮主旨,會使講踏話頭講的是伊寫這篇小說時所設定的,美國敘事學者Chatman 定義(1978)的,小說的彼位「隱含作者(implied author)」。你若是先讀姻兩位的介紹,第一會破壞著家己綴著故事的人物作陣冒險,以及享受警察辦案的推理佮臆謎猜的快樂 (因為你已經知影大部份的劇情),而且因為你可能會強迫家己去符合彼位隱含作者所要求的讀者,干焦注意這本小說的社會功能性,煞對文本本身精彩的敘事結構等等文學技巧佮台語文、漢羅的使用的技術失覺察。
建議讀完小說若有無了解的所在抑是有興趣才閣斡返來讀頭前的導讀。
《幻影號的奇航》(紲落來攏以《幻》來代替稱呼) 有兩逝(tsuā)故事線並行,發生佇兩个無仝的故事空間(story space),一个是坐船位台灣出發前往日本長崎的海上,一个佇陸地(高雄)。
佇海上的是一个刺激的冒險故事,是主角吳昭陽回想已經發生的一層代誌。小說一開始的「一直到今,我猶是無法度理解彼片海域的全部奧妙。」就(tō)是佇咧宣佈,伊是「倒敘」,是咧講過去的代誌,是「回顧性敘述」,講故事時的話語空間(discourse space),抑就是佇佗位講故事,佮彼當陣故事發生的所在無仝。
這位以第一人稱敘述(sū-su̍t)的敘述者是咱一般所講的故事外敘述者(extradiegetic narrator ),佮佇故事進行中的彼位「我」(過去的我) 也是無仝的聚焦者(tsū-tsiau-tsiá)(雖然攏是吳昭陽)。
雖然這个外部敘述者知影的代誌絕對比所有個別的角色人物猶(iah)多,毋閣小說的敘述者採用故事中主角吳昭陽的體驗視角(sī-kak),以角色作為講話的聚焦者,干焦(kan-na) 有法度進入主角「我」-吳昭陽一人的內心世界(有限視角),若劇情需要予主角(佮讀者)知影麗雲抑是文野辰雄的過去,嘛是透過角色在故事中回想、講出,由體驗者的彼位「我」使用直接引述(ín-su̍t)(有引號「」的引述),或者是間接(kàn-tsiap)引述(“xx講,”)的方式,若較長的回想就用自由間接引述(free indirect speech),譬如第125頁對「有幾落冬,麗雲怹姊弟仔佇幾个阿叔的厝之間盤徙……」開始一直到130頁「嘛是這个幸福感,予畫中女子的面愈看愈迷人……」為止,這五頁的敘事攏是自由間接引述,是接續頭前麗雲咧講伊的身世的話,只是改予故事中的「我」(吳昭陽) 來轉述(若毋是按呢,這五頁的敘述者只有可能是彼位外部敘述者「我」,毋是故事的體驗者「我」的轉述。親像 183頁至186頁,文野辰雄佮船長行出醫務室之後的對話,敘述者進入了文野辰雄的內心。遮就無像是主角的轉述,較像外部敘述者使用了全知視角--無所不知的天公伯的視角)。除了頂面講的文野辰雄彼段,《幻》大概上維持嚴格的有限視角,用這種自我約束的講故事的方式來保持故事的神秘感,製造懸念(hiân-liām),這是這本小說成功的一个所在,作者並無藉自由間接引述的曖昧特性強加入家己對敏感議題的議論(或者講藏了真好),讀者必須要佮小說的角色做夥探索未知的世界,解謎,一直到故事的尾溜才有法度鬥出故事的全貌,去理解小說的宗旨。
親像按呢,敘事者佇回想的故事中以彼當時的主角家己的話進一步去講別人的回想,這種佇真實時空中無可能發生的代誌,佇文學創作或者戲劇的表現上卻是時常會使看到,譬如我頂禮拜去大浪泵保安宮看家姓戲,秀琴歌劇團搬的歌仔戲《府城的飯桌仔》(足好看的一齣戲),當三个無仝年紀的林千鶴作夥出現佇戲台上的回憶的一幕,除了誠實夢幻,也予人一種人生只不過是目一下 '目聶'(nih)爾爾(niā)的時間的壓縮感。
《幻》另外彼條佇陸地的故事線的寫法佮海洋主線無仝,這條是以第三人稱的有限視角的敘述方式,是警察所寫的手摺簿仔,小說雖然無明講是啥人寫的,毋閣位內文推測應該是主角吳昭陽的辦案記錄(毋閣是毋是攏無要緊),記錄的是開船公司的猴忠仔的昏迷事件的調查進度,包括厝邊頭尾各種傳言。案件發生的時間咧主角吳昭陽上船進前,不而過因為作者採用兩逝(tsuā)故事並行,交叉敘述,而且留了兩筆記錄是佇咧海上事件發生了後,囥佇小說的上尾仔,彼時才知影這層意外的真相,讀者嘛是愛讀到遮才會完全掌握這層案件佮另外彼逝故事線的關係。
《幻》充滿誠濟唌人的元素,包括:外觀仿十八世紀的荷蘭商船、親像百慕達三角洲的敢若有蟲洞(thiông-tōng)出入口的神秘所在,綴佇船後、袂輸鬼仔火的奇怪燈火、荒島探險、海上走相逐、佮海賊的槍戰、各路人馬相爭的藏寶圖佮珍貴藝品、跨國的地下組織、間諜(kàn-tia̍p)佮黑道滲透(siàm-thàu)暗殺、警察辦案的推理、神秘的科技、宗教的衝突、魔幻寫實的紅蛇、英雄美女愛情故事…………等等,袂輸百花齊放,美不勝收(bí-put-sìng-siu)。讀起來淡薄仔有《金銀島》的趣味,也有《國家寶藏》的氣氛。除了這寡元素以外,故事也引入台灣(佮日本、中國)近代的歷史,虛實(hu-si̍t)透濫,實在的歷史譬如:島原之亂是真實歷史;小說內有關陳小崖《外紀》的描述是真的,袂少册佮文章引用,毋閣就是毋知欲去佗位揣外紀這本原典(我嘛揣無);另外小說講著P女的代誌,應該就是咧講潘良玉(1899-1977),是中國有名的油畫家,故事中提起伊的生平佮陳獨秀的關係(一部份是真的),猶閣伊的畫作佇一擺輪船大火之中予燒去的代誌;閣有唐紹儀在上海家中被假冒古董商的國民黨特工殺害的事嘛是真的(只不過彼个特工應該是叫謝志磐?是謝力公的弟弟)……等等。所以這本小說的語境(gú-kíng)牽涉的知識其實真闊,若按呢講起-來,想欲做這本小說的「理想讀者」也是真無簡單,好佳哉準做讀者毋捌這寡歷史嘛無啥要緊,當作攏是虛構(hi-kòo)的故事也袂影響著故事的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