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觸未來》(Contact, 1997)和《永生樹》(The Tree of Life, 2011)是最近收藏的喜愛的片子,兩部年代差了將近十五年,也是很不同形態的電影,但都以各自的方式談論到信仰的掙扎與尋找人類自我在宇宙中的定位。《接觸未來》改編自一生致力於天文推廣的,已故科學人文作家卡爾沙崗的同名小說(他的另一科普名著《宇宙》一書開啓了我對星空的好奇, 'Cosmos' ,1985 ),好萊塢的拍攝的方式,劇情緊湊娛樂性比較高也易懂,《永生樹》則是泰倫馬力克大師編導的,奪得大獎但備受爭議的影片,畫面唯美抽象,配樂非常動人,然而影片敘事斷碎,沒有完整故事劇情,但並不表示影片沒有意義,只是因為充斥符號象徵,需要花更多時間與思考來消化尋找意義(為更好地理解此片不是基督教徒的我還特地翻了《約伯記》),但最好不要在精神不濟的時候看XD。兩部都值得一看再看。
兩部電影都各自都有一段不算短的模擬宇宙的影片,前者主要與宇宙的尺度有關,後者則象徵宇宙的演化至人類、Jack誕生的過程。
《接觸未來》關於宇宙尺度的片段出現在開場,畫面伴隨從地球傳出的各種廣播聲音,隨著距離地球越遠聲音越微弱,廣播的年代也越久遠,如果你有特別注意,會發現當過了距離地球約6500光年的著名的M16老鷹星雲(位於巨蛇座,若以影片的視角,M16的形狀似乎是應該要左右鏡像翻轉的才正確)之後,幾乎聽不到來自地球的聲音了。
這並非是一趟單純的,類似從地球出發的太空船穿越宇宙之旅的動畫,廣播在此扮演的角色相當重要(所以有些其他上傳的同樣片段將原影片的聲音去掉換成加上其他背景音樂已失去原旨),它想說的是,宇宙的「當下」,如果,有所謂的同時(雖然目前似乎無法定義宇宙的所有地方的「同時」),同一此刻在距離地球不同遠近的地方所(能)看/聽見到的地球。對於距離地球六千五百光年以外的地方,如果有生物,對他們來說,此刻地球的人類還尚未出現(因為第一次廣播的聲音都尚未到達)。
我想卡爾沙岡想表示的,因為彼此的距離是那麼的遙遠,接觸必定是相當困難而緩慢的,尤其距離非常遙遠的雙方以彼此所在的位置來看對方的文明都尚未出現(除非其中一方的文明比另一方進步成熟得非常非常早,這樣另一方才有可能在短時內接受到來自早熟文明的訊息),正因為如此,我們尚未接觸到來自外星的訊息並非表示我們似乎是孤獨的,宇宙可能充滿生機,只是彼此距離太遙遠了,任何的接觸都要花上比我們想像還要長上許多的時間。
卡爾沙岡認為上述是比較有可能發生的接觸形式,在我喜歡的《宇宙》中他曾這樣寫到:
“⋯⋯一個正在往前發展中的科技文明探測過它本身的行星系統,產生出太空飛行的技巧後,會慢慢的,試驗性值得去探測附近的恆星⋯⋯我的同伴威廉.紐曼和我計算過,如果一百萬年前有一個兩百光年遠處的科技文明發展出太空科技,而且人口增加率維持得很低,他們當時開始了探測殖民的事業,一路找得到適合居住的世界,便老大不客氣的殖民下來,則到現在為止,他們的先鋒部隊大約可以進入我們的太陽系了。如果最接近我們的文明發展尚未達一百萬年,則他們還不可能進入太陽系。一個上下四方方圓各達兩百光年的範圍內,包含二十萬顆恆星,而適合殖民的世界也大約是這個數目。按常理來推算,必須那二十萬個世界被殖民過後,我們的太陽系才有可能被停泊,我們這土產的文明才可能被發現。
一個擁有一百萬年歷史的文明會是什麼樣子呢?我們發展出電波望遠鏡和太空船至今,過了數十年;科技文明的起源距今數百年,現代科學則根基於數千年前,普通文明發展了數萬年;而人類的出現至到現在,也不過數百萬年。那擁有一百萬年歷史的科技文明遠超過我們,如同我們遠超過短尾猿一樣,不可以道理計⋯⋯
科幻小說和幽浮文學的作者,都把外星人的能力描寫得和我們差不多。他們或者擁有和我們不同的太空船和射線槍,但在作戰時 ——科幻小說特別喜歡描述不同星球文明的戰爭——兩方面的戰力都是正好相等。事實上,兩個互相碰面的文明發展程度不可能相同。在任何接觸中,一邊的力量必然會完全壓制得了另一方。一百萬年是個大數目,如果有一個外太空文明能到我們這裡,那我們對它將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他們的科學和科技必然遠超過我們。同時我們也沒有理由去憂慮,會有懷惡意的高等文明會找上門來。事情很明白,他們所以能活到現在,表示他們已經很能個別和平相處⋯⋯另一種我們以前討論過的接觸形勢比較有可能發生,即我們先收到某個外太空文明傳送過來⋯⋯”
“The universe is a pretty big place. If it's just us, seems like an awful waste of space.”
― Carl Sagan, Contact
關於電影 ‘The tree of life’:
上帝(造物主)在哪裡?我們對於上帝來說到底算什麼?這些大哉問本來就難以解答,只能求在某些經驗與思索間得到些體悟或靈感,事實上,本片即是利用蒙太奇的手法將許多影像剪接組合,讓影像本身的符號與影片人物的故事與旁白,甚至是《約伯記》(本片引用了些《約伯記》的對話,事實上本片人物們某方面來說就如同約伯一樣受到試煉)等互涉,使觀者從其中自行尋找辯證關係,尋找可能的解答。
譬如'Tree of life'這個詞本身就有多重的象徵,對基督教來說它是伊甸園中的永生樹,對另些宗教來說它則是連接人間與天堂之樹,或者靈修之道,而對科學來說它是演化之樹……樹的形象不斷地在影片中出現。它在片中有療癒心靈的效果。人類的鋼筋水泥是另一種樹,它構築的叢林象徵人類的貪婪,愈來愈髙,企圖高過所有之樹,而樹枝逐漸變成只是花瓶中的裝飾品。
另一個片中探討的面向:
“There are two ways through life: the way of nature, and the way of grace. You have to choose which one to follow.”是Jack的母親從修女那得到的教誨,她選擇了上帝之路(修女說走上帝之路的人不會有不好的下場),她的另一個兒子,Jack的弟弟,善良,卻在十九歲那年過逝。Jack的父親則是象徵自然之路。這兩種教育不斷在Jack的生命中拔河。這兩種生活之道也是影片中不斷在交叉詰問的。
電影中有一段近十分鐘的模擬象徵宇宙演化過程一直至人類誕生的片段,有些人抱怨像是在看Discovery,但對我來說,它(大自然)嘗試回應了影片人物(及約伯)提出的某些巨大的問題。
為何電影中需要花上十分鐘來敘述宇宙的演化?對我來說,正因為相對於整部電影其他情節來說特別突出漫長的這段敘事時間(用以代表一百四十億年的故事時間),可以在不告訴觀眾的情況下使觀眾感受到在人類誕生之前宇宙已經經歷了非常漫長的歲月。所以這段敘事刻意地緩慢進行是有其想製造的敘事效果的。
影片是簡化地呈現目前科學推論出的宇宙論,從大爆炸開始,到星系、地球形成,然後是生命從地球的海洋誕生,演化出恐龍,然後巨大的隕石撞擊地球,恐龍因而滅絕,然後演化出人類,一直到Jack的父母生下Jack。(下面連結的片段缺了生命誕生後的那一段)
如果我們問自己,如果宇宙真如科學家目前推論的,年齡至少有一百四十億年,而人類的誕生(四百多萬年前)相對於宇宙這漫長歲月顯得微不足道,那麼這一百四十億年的壯麗鋪陳會只是為了讓人類(包括Jack一家)誕生於世的嗎?(造物者為何使恐龍誕生於世卻
又使牠滅絕,不分善良或殘暴、肉食或草食性?)
再者,天文學家們依理論預見了地球將被變成紅巨星的太陽呑噬那天的到來,如果真有那天,那是造物者(如果有)的初衷嗎?太陽使地球有了生命,但最後也將終結地球上的一切生命?
我覺得這段影片,嘗試讓我們再次審視習以為常的畫面,習以為常的自然界,我們從傾聽宇宙與大自然中或許可以得到關於以下問題的一些回應,也是影片旁徵博引,嘗試勾勒的輪廓:
我從何而來?上帝(造物者)在哪裡?如果有造物者,我們對於祂來說是什麼?造物者是否早已預見故事中這些人物遭受的磨難?好人為何也會遭遇不幸?自然之路(物競天擇、利己)與上帝之路(慈悲、寛恕所有來自他人的傷害)兩種生活態度是否有對錯之分?
“Where were you when I laid the foundations of the earth? When the morning stars sang together, and all the sons of God shouted for joy?”《約伯記》
'The Tree of Life'優美的配樂:
我喜歡的Carl Sagan的短片 “We Are Here, The Pale Blue D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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