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蜂志》是很特別的一本詩集,認真但充滿玩心,如同李進他自序裡說的,他想要實驗、突破語言的規則,創作“自由體”的詩。
李進文熟練地製造各種詞彙的變形,抽離了現實至一個陌生的時空。他的詩帶著很強的旋律,有時刻意押著如歌的韻,有些又似散賦,來去自如。
李進文說“我探索著種種可能:——該如何顛覆語言的規則?該如何讓 詩具有魅力和個性並解除固定方法?該如何從容地走在險峻的 深淵邊界?該如何安頓陌生與穎奇而不著痕?該如何布局大 意象和小細節?該如何雜糅日常另闢新異?該如何反思進化? ”
關於語言的規則的突破,以個人閱讀與創作的經驗,試著解析李進文使用的修辭技巧,首先,貫穿整本詩集的,使用了五感間的轉換,這是一個非常具有魅力的修辭手法尤其用在創作現代詩上,譬如將視覺以聽覺轉換,如“綠都用尖叫的”(<盛夏>),其轉換的過程或可如此解釋:綠色油亮至刺眼的程度彷彿在放聲尖叫。
安頓陌生與穎奇而不著痕譬如將實體之物抽象化,“抗議布條比天空略寬”。抗議布條正常情況不可能比天空寬,顯然這裡是指抽象的揮灑或嬉遊的範圍而不是空間上的。又如<斟酌>一詩便很明顯的將許多具象實物與抽象之事並列比較(抽象具象化),同時許多又作了五感上的挪移,充分地展現了聯想的強力。
如何從容地走在險峻的深淵邊界,譬如將靜物動態化/擬人化如“向日葵鋸著太陽”,是向日葵的輪廓像圓鋸,分割陽光成影,又如施與受互換:“罌粟搖著風”,諸如此類對比的互換,有可能僅是寫景,但也可能隱含都有進一步的反諷上的意義,或是晦澀的,其中的每個事物譬如“向日葵”與“罌粟”也可能都有其特殊的象徵意義。總之這裡展現出詩的特徵,一不小心就會陷入多義的深淵。
詞性的轉換也是李進文的詩中常見的修辭手段,用起來增添幾分俏皮譬如〈掛念〉裡:“一個人偷偷又問花,花搖頭笑笑,笑得蝶蝶蜂蜂”
對了,詩集中有他創作的插畫,畫與詩互涉又各自是獨立的有機體生長。個人頗喜愛他的畫,有夢境的觸感。
昨日在咖啡店讀完《奔蜂志》之際,家母打電話來,以為要交待買什麼,結果是興奮地說她看到窗戶外的天空有兩條彩虹,我一邊聽電話一邊走到店外,可惜咖啡店這裡的方位不好,只看得到一條,天空還飄著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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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進文<斟酌>銅和黃昏誰比較世故?
鳶尾花和希臘誰的藍比較神經質?
新詩和浴室誰比較愛乾淨?
煉金術和外科手術哪一種會先見血?
黎明和墓碑哪一方代表再生?
捷運和思念誰比較快?
漢菌和雨聲誰比較老?
問號源自於古埃及還是貓尾巴?
當我懷疑就去陽臺問問笑而不答的花。